2011318日:

 

我本來是個不擅於與兒童溝通的大人, 說是不擅, 其實也是不太想, 我以為跟兒童講話一定要跟兒童一樣等級的幼稚(或純潔, 這樣好聽點了吧?), 不是那一掛的就要用裝的, 光是想到那嗲聲嗲氣我就渾身不對勁。就算有了兒子, 我也常常從他還是嬰兒時就警惕自己, 等他學會了說話, 我可千萬不要用兒語或是裝可愛的聲音跟他說話, 我怕自己會精神分裂!

 

後來發現, 有些大人不是愛用兒腔或是兒語, 大概是孩子太天真、太令人疼愛了, 大人也不由得被染上了那種純潔的說話情緒; 或者, 有些大人是有手段的, 操兒腔兒語使自己與兒童站在同一陣線, 然後藉機說服兒童順從某些指令。有這麼心機重的大人嗎? 養了兒子之後發現: 可多了! 而且這種心機派上用場的機會非常之大。

 

今天早餐時兒子的盤子裡剩下一小片煎蛋, 他卻告知我們他吃飽了, 準備要下椅子。我和蠟筆眉你看我, 我看你, 大家都塞不下煎蛋了, 兒子今天吃得不多, 他是最可能再塞下那一點蛋的唯一人選, 於是我再好話勸他多嚥兩口。

 

沒有用! 但他人還在椅子上, 沒離開就還有機會。

 

我只好把那可憐兮兮的小煎蛋再切成兩小半, 叉起一片送到他嘴前, 裝小鱷魚的聲音, 小鱷魚是什麼聲音? 就是一貫的寶寶音並且表明身份:「我是鱷魚寶寶, 我要去麥特的肚子裡面睡覺覺!」我兒子一聽, 笑逐顏開, 馬上張大口, 恩准鱷魚寶寶進去他的肚子裡。一片總算解決了!

 

剩下最後一片了。我又叉起另一片(為什麼都是我的工作啊? 做爹的不是也坐在對面嗎?)煎蛋說:「喔! 我的鱷魚寶寶去哪裡了? 我看不到他了? 鱷魚寶寶? 鱷魚寶寶? 你在哪裡?」兒子很配合, 自告奮勇地說:「在肚子裡! 媽媽快點進來!」就這樣又把另一片蛋吞下肚, 早餐就在兒子的鱷魚戲碼、媽媽噁心的童音、爸爸不屑的翻白眼之中正式終了。早知道耍兒童招那麼好用, 以前他不老實吃飯時就該用上, 幹嘛還氣到火山爆發? 生氣還不見得有用! 管它聽起來有多幼稚、多無聊、多沒道理, 只要孩子開心吃完飯, 大人愉快結束工作, 就是完美的結局!

 

目的達成! 我滿意地收拾起餐桌, 兒子興沖沖問我:「現在呢? 他們怎麼樣了?」我愣了一下, 心一驚, 難不成這戲碼還要繼續下去啊? 可是看著兒子甜滋滋又笑瞇成兩道縫的眼睛, 我努力掰下去:「現在他們就……抱抱啊!」我想我兒子的幼稚程度大概就是這樣錯不了 — 兩片蛋(=兩隻鱷魚)終於重逢, 高興得抱在一起! 我話才說完, 他睨了我一眼, 語帶嘲諷地說:「抱抱? 噗~!」

 

嘎? 現在是怎麼回事? 剛才是誰買「兒童劇場」的單呀? 現在突然成熟了還反過來笑媽媽幼稚? 齁~~~ 突然有種被耍的感覺! 好像從頭到尾我兒子都在心裡暗笑 — 看媽媽玩得那麼高興就多陪她多玩一下好了! 大人幼稚起來還真令人無言啊 — 的樣子! 而且如果他的中文很溜, 應該會說 — 哇咧還抱抱咧! 真是夠了! — 之類的話吧!

 

我對他那似是而非的嘲諷感到一陣涼意, 到底小朋友在兒語戲語、表現幼稚的時候是有多少程度的「真」啊? 有沒有時候是他們覺得我們喜歡他們那個形式, 所以他們就順應我們的期待而「裝」那個形式呢? 我已經迷糊了! 好可怕, 最可愛的東西通常也最可怕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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