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6月:

 

孩子出生後,一直同時看兩位醫生 — 朵雅老爸和巴赦太太。關於哺餵事宜,我們比較常諮詢巴赦太太,畢竟巴赦太太自己也是母親。其實我們本來就跟巴赦太太比較熟,她年長如母,還熱心地來家裡指導我哺乳的要領,加上個性強勢(還是我們個性太軟弱?),總之我們後來去她診所的次數就變多了。朵雅老爸那邊雖然也去,但多半是去還人情債的,不常去,到現在我們對他仍是心存愧疚。

  

巴赦太太在本鎮是出了名的兇,話鋒猛似大砲,醫囑如皇帝聖旨,最好不要挑戰她。她公平得近乎無情,絕不容插隊和關說,得罪過許多人,但因為她看診仔細,用藥小心,所以有人還是甘願看晚娘面孔,找她看病。這位大砲醫師在我生產後下了三道聖旨:

1. 不可以對兒子餵食母奶以外的任何東西(維他命D、鐵劑除外)

2. 不可以用奶瓶

3. 不可以用奶嘴

 

當時我聽了覺得沒什麼不對,等到我親自上陣之後才明白,這真是累死媽媽不償命的「魔鬼三不政策」啊!

 

首先,全母奶的餵食就苦了我。雖然省了奶粉錢,但我的奶水不足,兒子吃不飽,每隔一小時就餓哭一次,我拖著開完刀的虛弱身體奮力起床,兒子只能一點一點吸,書上說餵食十五分鐘左右,那根本只能當參考,不合乎實際情形,兒子可憐兮兮吸到超過半小時,放他去睡才不過一小時又餓哭了!吸很久,常餓醒,造成我整夜無法入睡,幾乎夜夜坐在椅子上到天亮,好幾次餵奶疲倦到睡著,差點鬆手摔到寶寶。

 

後來撐不住了,投降 — 開始躺在床上側餵。老實說也好不到哪兒去,潛意識裡我深怕寶寶被我壓到窒息,自己根本睡不穩;再說,側餵時我必須牽就寶寶,把身體調整到利於他喝奶的角度,但這種姿勢完全不利於我的睡眠,躺沒多久我就腰桿痠痛,脊背僵硬,最後導致腿部麻痺,再不起床我就會中風了!但是只要我一想舒展四肢,一動寶寶就哭醒,安撫他入的大局於是功虧一簣。

 

睡眠不足成為我生產完後最大的困擾,生完才一個禮拜,我全身筋骨像是瞬間老化十年,嚴重駝背,脾氣超大,無時無刻不感到疲憊睏盹,有子的喜悅和興奮消失無蹤,整天渾渾噩噩。媽媽看了很不忍,親餵母奶她不能幫我,只能安慰我:「過三個月就好了,到時就讓他喝配方奶吧!這樣下去怎麼行?」

 

我天真地以為三個月後就快樂似神仙了,結果,三個月後我的光明並沒有到來,因為巴赦太太說全母奶要餵六個月!這真是晴天霹靂!而且雖然六個月後可以吃副食品,但還是必需餵母奶,直到兒子滿兩歲!什麼?餵兩年是想整死我吧!!!

 

好幾次我向她解釋我奶水不足,她叫我不要去管書上寫的每天要餵幾毫升,寶寶有正常長大就表示奶水夠,而且還勸我要有信心,寶寶越常吸就會越有奶水,所以,申訴無效!我得繼續餵母奶!

 

可是寶寶都吸到血水了,媽媽我也痛到每次餵奶就發抖,這樣好嗎?巴赦太太說是我按摩不夠才會這樣。天啊!我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,還被指控偷懶!

 

好吧!我仗勢說兒子黃疸,要不要先暫停母奶?她反問:「那他吃什麼?」我說可以暫時喝配方奶,她又威脅我:「別想偷懶!要當媽媽就要負責任!你一旦停餵母奶,寶寶吸到方便好喝的配方奶就不吸母奶了,你的母奶就會停囉!」

 

我心有不甘,問了好幾個土國媽媽,沒想到不問還好,一問竟然發現土國媽媽真強啊!沒人六個月以前就給寶寶斷母奶,大家都一直餵母奶到一歲多,還有一位教授餵全母奶餵了十八個月,她還是全職婦女!也就是說,她的寶寶在一歲半以前沒吃過其他東西。我的媽呀!還好巴赦太太不贊成這樣做,不然我先告辭,跳樓去也!

 

皇天不負苦心人,巴赦太太說的沒錯,當我以為兒子就要斷糧時,泌乳腺好像被打通,奶水突然源源不斷了。雖然量還是不多,對寶寶已經足夠,他成長得非常快速。對我來說,這真是石破天驚的一項進展,怎麼會突然變這樣,我完全無解。

 

三不政策之二,不可用奶瓶。這對我影響不大,我本來就擠不出什麼奶,不用妄想還把它裝進瓶子裡去了!既然不能讓寶寶喝配方奶,倒是省了我清洗、消毒奶瓶的力氣。

 

不過,有時兒子要喝排脹氣的藥,需要配水喝,巴赦太太要我用湯匙餵,就是不能讓寶寶習慣用奶瓶!這個嘛,用湯匙餵水,灑出來的比喝下去的多!

 

後來我還是偷偷買了一個小水瓶,只有外出才用,但兒子似乎真的習慣了媽媽的奶,不愛用奶瓶,他拿來甩的時候居多。

 

三不政策之三,不可用奶嘴。糟了!兒子睡前一定要吸一吸奶才睡得著,身為人肉奶嘴的我,為了安撫他,得跟著他到天涯海角,他老大要在哪兒睡,我人就必須在哪待著。兒子一天斷斷續續睡個好幾次,睡不長,沒多久哭醒一次,我真想請問巴赦太太:我什麼事都不用做了嗎?但是我不敢。蠟筆眉這個喜新厭舊的傢伙也說:「妳本來就什麼事也不做啊!」

 

雖說照顧寶寶是母親的天職,但是母親也是人啊!誰就不能行行好饒了我嗎?

 

後來我們諮詢了朵雅老爸,他卻不反對用奶嘴,原來小兒科醫師對於使用奶嘴的意見這麼不同!有人認為奶嘴難戒,容易讓寶寶誤以為已經吸飽了就不吸母奶,而且容易帶細菌,但是能安撫寶寶也是不爭的事實,朵雅就是用奶嘴的,而奶瓶到六歲還在用呢!

 

經過親餵母奶這個經驗之後,我終於相信,人的耐力無限,彈性無窮。本來以為我早晚會瘋掉,但乖乖遵守巴赦太太的聖旨幾個月後,磨難已經消弭,現在不覺難受了,還習以為常,總算開始有心情欣賞寶寶吸奶時天真又滿足的表情。再說,我聽了太多土國媽媽的驚人行徑,早已不敢抱怨連連。

 

現在兒子已經滿八個月,是個又大又高的健康寶寶,吃了兩個月的副食品,母奶還沒停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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