龜毛 @ 毛毛蟲的年代: A Little Corner for My Little Turk

2011年1月28日：

我兒子是一個對「制度」很迷戀的小孩。什麼意思呢? 他很奇怪, 如果你告訴他「你不要出門」, 他常常會衝著這句話就拼命要出門; 但是如果你告訴他「吃東西時是不可以發出聲音的」, 他反而會謹記在心, 時時對大家耳提面命。這兩種命令到底有什麼不同呢? 我猜是第一種聽起來太personal了, 第二種感覺像是非針對個人的一種規範, 而是大家都在遵守的法則, 所以第二種感覺是可信賴的, 有credit 的。可是, 小土人是怎麼察覺到兩者的差異性的呢? 我也不太清楚, 總之他那個小腦袋整天都有制度一條一條通過。這對當爸媽有什麼利弊呢? 當然, 他很守秩序, 我們會覺得很方便, 不必我嘮叨; 但我們更常擔心的是他的被奴役性太強, 容易劃地自限。身為父母, 養到這種小孩仍然是一則以喜, 一則以憂, 但大多數時候其實是很想噴飯。

不知道誰告訴過小土人, 吃東西時不可以講話。有好幾次, 伊小妹來到家裡和小土人打招呼, 小土人正埋首吃他的點心, 竟然絕情地連頭也不回! 伊小妹假裝很傷心, 問他為什麼不理姑姑, 小土人這才不急不徐地把頭轉向後面說：「我嘴巴裡面有東西, 吃東西的時候不可以講話啊!」那至少可以回頭微笑一下吧? 自從被我講過之後, 只要我們和正在吃東西的小土人講話, 他都會把臉撇向我們, 用小手指一指他鼓鼓的臉頰, 就是在告訴我們 — 他不可講話啦!

昨天吃點心時, 他才吃完了三塊黑炫風餅乾沾牛奶(這是平常我給的量), 蠟筆眉就對兒子說他好乖, 可以再吃一個餅乾, 就帶著兒子去廚房拿, 沒想到兒子雖然臉上是很想再吃的表情, 卻一直搖頭說：「不可以, 因為媽媽說三個就夠了。」蠟筆眉跟他保證事情由爸爸承擔, 他才笑得很靦腆地收下第四塊餅乾, 還很不好意思地放在腰後面藏著, 然後躲在爸爸後面來到我面前。蠟筆眉拜託我讓兒子多吃一個餅乾, 我沒什麼困難就答應了, 奇怪了, 我是惡魔媽媽嗎? 兒子有必要怕成這樣嗎? 我說一次吃三個也不過就是覺得不多不少而已, 他如果向我再要一個, 我從來也不會反對過, 不過我後來想想, 兒子從來就沒敢跟我多要, 他就是以為三個餅乾是家規! 天啊!

比較明顯的例子是睡覺時間。本來我一直沒有硬性規定他幾點要上床睡覺, 但也絕不是隨便他鬧到半夜。我有一個大約的時間, 在心中估計一下, 大約到七點半時看看他正在做什麼, 如果是在玩, 差不多就要慢慢把他的遊戲沉靜下來, 趁機結束掉, 話不再多講, 也不要提議什麼令小鬼興奮的意見, 家裡也要清靜下來, 他自然就會想睡了, 通常我們不再講睡前故事, 因為這小鬼問題很多, 越講越讓他興奮! 這小鬼的「上床儀式」很簡單, 可是不能簡略, 就是換睡衣、脫襪子, 親一親, 抱一抱, 道晚安, 關燈, 蓋被子。之後, 我們會和他躺一陣子, 但再也不和他說話, 他會滾來滾去一段時間, 最後沉睡, 從換睡衣到睡著這段時間從十分鐘到一小時都有可能。所以如果有人問起:「你家小孩都幾點上床睡覺?」我的答案會是：「七點半到八點左右上床, 睡著大概是九點左右。」很長一句!

最近一個月來, 有很大的改變, 再問我同樣的問題, 我的答案會是很簡潔乾脆的「八點一到就立刻上床睡覺」。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呢?

在我的記憶中, 好像是有一天晚上剛好八點了, 我順口說：「走吧, 睡覺了, 八點了。」剛好兒子也累了, 沒有任何反抗, 乖乖上床。第二天晚上, 剛好也是八點, 也剛好遊戲玩完, 我又順口說了：「八點了, 睡覺吧!」兒子也糊里糊塗地跟著我走, 但是有問我：「為什麼八點就要睡覺?」根據我對兒子的瞭解, 這會是一個讓他洗腦的時機, 他對仔細龜毛的規定很感興趣, 遵守了這規定好像很容易突顯他的乖似的, 就拼命遵守, 我也就將計就計, 以前的規定很鬆散, 雖然沒有什麼問題, 但是趁機強化一下也沒大礙, 所以就這麼說了：「因為你累了呀, 你白天玩一整天了, 晚上小朋友應該要休息了, 明天才有力氣玩。」

「可是為什麼要八點呢?」好問題耶! 有問到重點。

「因為……八點……你是……八點起床的呀, 小朋友白天的八點起床玩玩, 晚上的八點睡覺覺, 這樣休息才夠。」十分心虛啊我! 但是他通常真的是將近八點時自然醒。

「為什麼我是八點起床呢?」

「因為八點天亮了呀!」

「還沒有八點的時候?」

「七點多的時候還有一點點黑黑的。」這是真的, 我沒騙他, 他自己也看得到天色, 冬天早上七點多的時候天還是陰陰的。不過, 我當下想到的是, 我的將計就計竟然連他的起床時間都不小心硬性規定下去了! 早上的八點起床! 晚上的八點睡覺! 真夭壽, 當時不曉得情況會怎樣演變下去。只知道當晚他是乖乖去睡了。

接著, 好笑的是, 換過睡衣之後, 他就開始頻頻問我：「八點了嗎? 八點了嗎」八點一到, 立刻要我抱他去床上, 他要睡了, 不到十分鐘就睡著(仍舊有滾來滾去)。要是還沒八點, 他就算已經眼神呆滯, 還是不願上床去! 硬是要等到八點一到才會跳上床, 沾枕就睡。有時候我看了覺得好笑, 勸他想睡就去睡, 他會一直搖頭呢! 我後來想想, 還是別自打嘴巴, 鼓勵他去破壞規矩,「想睡就去睡」的反面就是「不想睡就不要睡」, 我相信以他三歲的能耐, 若真的想睡就會睡著的, 不會撐到爆肝, 但硬要八點才睡……這真是太龜毛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