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5月28日：
蠟筆眉到波蘭出差一週, 大嫂邀我去安卡拉小住幾天, 這次的機會很理想, 於是我和兒子兩人就搭上巴士, 出趟雙人小旅行。
兒子知道要坐大巴士就興奮異常, 話匣子關不起來, 一下子繞著簇新閃亮的大巴士轉圈圈, 一下子指指點點自言自語, 比坐飛機還要高興。
其實這不是他第一次搭長程巴士, 到安卡拉也不是他坐過最遠的公車車程, 但是以前他太小了, 什麼都不記得, 加上現在腦子裡又多了許多點子, 才會對巴士這麼狂熱。
巴士還沒開動, 兒子的聲音已經響遍全車! 還好車上的土人頗為友善, 有人對他笑; 有人給他糖; 有人問他話。兒子不但一一回答, 還跟人家聊起來了。
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一位叔叔問。
「麥特。您爸爸叫什麼名字?」
「呃……我的……我的爸爸?」
或者是自作多情, 人家不是在跟他講話, 他也湊上去回答。
「哈囉!」後面的老先生的手機響了, 正拿起來講話。
「哈囉!」小土人跟著回。
「……我在車上。」電話中的對方在問老先生現在人在哪兒。
「我也是!」小土人興奮地答。
我尷尬得連頭也不敢回!
發車後, 大概有三十分鐘小土人是沒有一刻安靜的, 聒噪不休, 直到他發現個人液晶螢幕上有卡通, 馬上閉上嘴巴。
土耳其這幾年各方面的變化相當大(連薪水都有變, 變低了), 我初來土國時, 巴士的品質和服務雖然也不錯, 但當時沒有個人螢幕和無線上網的服務; 現在什麼都有了, 以前就有的免費點心飲料也沒少, 我這次發現有小熊軟糖和各種湯品, 選擇不少。
以前我只在乎椅子舒不舒服、車內會不會臭臭的, 點心或是電視對我並沒有吸引力, 但是有了小孩之後, 發現有它們還真是一大福利, 不然五小時的車程真不知道要怎麼搞定一個不愛睡覺的小鬼!
本來我已經準備好要跟兒子哈啦五小時, 沒想到電視救了我! 他一看到螢幕就馬上變成科技神童, 上面那麼多個鍵, 他三兩下就把節目按出來, 我前面一位嗓門大、染金髮、五指伸出來有三指都戴著大鑽戒的大嬸(跟我年紀相仿)還不知道要怎麼按, 到處問人呢!
剛好, 按到了他喜歡的3D 動畫恐龍電影, 兒子開心極了! 馬上叫我替他把耳機戴緊, 自己插上耳機的插頭, 然後躺在倒下的椅子上, 全車的人暫時耳根清淨。
接著, 服務員推來點心車, 他東挑西選, 最後中意了可愛小包裝的小熊軟糖, 服務生一次塞給他四包! 再一邊嚼著軟糖, 一邊舒服地享受操控科技產品的樂趣, 厭了就轉台。他把水瓶放在折疊小桌上該放水杯的位置, 一邊說:「跟飛機上的一樣。」那樣子看起來完全就是一根小支的老油條!
我努力在想我兩歲半的時候是什麼樣子, 雖然記不得, 但一定是很蠢、很土、很害羞才對。兩歲半的我應該還沒坐過豪華巴士, 可能連有冷氣的巴士都沒坐過! 就算有我應該是像傻瓜一樣拉著我媽, 絕不會拿巴士跟飛機比, 因為我可能連飛機是什麼都還不知道, 哪裡像小土人足跡已經踏過好幾國了; 老杯杯問話, 我會躲到我媽背後; 有點心吃我要看我媽的臉色, 她准我才敢拿; 有電視我想必不會按; 更不會知道手機是什麼東西。液晶電視、3D 動畫、巴士上的飛機座椅、照相手機、小熊軟糖(應該還沒進口到台灣)等等這些東西在我兩歲半時都還沒出現, 甚至有些東西是等我二十幾歲時才出現的!
我和兒子一個二十世紀末出生、一個二十一世紀初出生, 也不過相差三十多年, 感覺上卻不只是上個世紀和這個世紀的差別, 而是差距了整個人類歷史一樣。將來當他知道媽媽大學時用的電腦要用開機片才能啟動時, 他可能會對自己媽媽曾經見證過“電腦史上的菊石”而驚訝不已! 還有, 當他知道媽媽人生前段的二十多年是在沒有Windows / MSN / Skype / Plurk / Facebook/手機/手提電腦/數位相機的世界中度過, 他可能會安慰媽媽:「您辛苦了! 那個悲慘時代已經過去了, 現在好好享福吧! 您的日本製機器人媳婦 — 貓女會好好照顧您的。」
這幾年, 人類文明史在科技的部份像是被高速快轉的唱片, 雖然快轉的部份我聽得不大適應, 但是不得不繼續聽下去。如此被強迫地活在高科技生活之中, 讓空間、時間與人之間的關係都變得有一點點飄渺虛幻, 可是科技產品及其影響卻都是真實存在的, 令我這個老化石有點不知所措。比起我來, 一直就是活在科技世界中的兒子明顯地如魚得水, 非常愜意。
我看著旁邊的兒子, 真的不得不感歎, 未來要坐火箭到火星探望土人與機器貓女的混血孫子也許不誇張啊!
又: 我現在想起, 我在台灣家的書房簡直就是考古博物館, 館藏的“化石”計有打字機、百科全書、用了十八年的Kenwood 音響、二十多年的單眼相機、卡式錄音機、錄放影機等等, 收破爛的都不肯拿走。那台打字機自從大學的英打必修課修完之後, 就一直被我拿來擋門, 它很重, 風吹來的時候可以讓門立好, 不砰砰響, 只有這個目前還在鞠躬盡瘁, 其它的都在……自然風化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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