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221日:

  

今天帶小土人去超市做一週採買, 完畢之後照例帶他去附屬的遊戲區玩玩, 結果遊戲區裡一個頂著橘色米粉頭、慘白臉上畫著裂開的火紅大嘴的小丑跳出來說要抱他, 把小土人嚇得當場哇哇大哭, 蠟筆眉只好火速抱他逃離現場。

 

小土人一歲前是個天地無懼的孩子, 巨大的聲響、其貌不揚的長相、黑暗的場所都嚇不到他, 如果說害怕是人的天性, 那一歲以後的小土人就算是落入凡間的小天使、正式成為人類了!

 

一歲之後, 他漸漸學習(不知道跟什麼學的)到害怕的感覺, 甚至會故意感到害怕, 有時候發現他還滿享受與其他孩子一起害怕的時光, 這或許是他所尋求的認同感之一項吧! 總之, 他開始害怕電鑽聲、燙、對向駛來的汽車、排水孔或黑暗的地方等等。

 

隨著年紀漸增, 有些害怕消失了, 但新的害怕仍舊逐一產生, 例如今天的小丑和上禮拜他不願意一個人去客廳時說的:「咦…那邊有怪獸!」

 

蠟筆眉最受不了“那邊有怪獸”這個恐懼! 以前小土人都是害怕實際存在的東西, 現在竟怕起了沒來由的東西, 這種恐懼最容易無限上綱, 也最難解。從前小土人怕電鑽聲的時候, 他會帶領小土人親自去觸摸電鑽, 以解其心頭之憂, 現在他不知道要去哪裡摸怪獸或抓鬼!

 

雖然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, 只能懶惰地等他自己過渡掉, 不過我想起了三年前教爾康醫生的女兒朵雅英文時發生的一段對話。

 

記得那時正好教朵雅“scared(害怕的)這個形容詞, 我問她有沒有什麼害怕的東西。朵雅那時六歲, 她來上課時都是由她的媽媽陪伴在側, 一方面“監督”(或陪伴)我們, 一方面當必要時的翻譯。結果她說她什麼都不怕。

 

我才不信咧! 首先她就怕一個人來上課。

 

「你不怕打針嗎?」

「不怕! 我在學校打預防針, 別人哭了, 我沒有哭。」嗯, 勇氣可佳。

 

「你不怕很髒、很黏、很噁心的東西嗎?」

「不怕!」嗯, 有出息! 這可是我的地雷。

 

「你不怕黑嗎?」

「不怕! 打開燈就好啦!」好單純喔! 人間處處有電燈哦!?

 

「那你怕鬼嗎?」

「才不怕! 世界上又沒有鬼!」氣到臉鼓鼓地回答。呵呵! 發現地雷了吧!

 「你怎麼知道沒有鬼?」我最喜歡逗她了, 因為她不老實的時候臉皮總是背叛她, 老老實實泛紅一片。

「因為那不是真的!」 

「你怎麼知道不是真的?」

「因為…我沒有看過!」哇! 好“實證論”的闡述喔! 不過聽得出來有點心虛。因為自己沒有看過鬼確實存在的證據, 所以就不相信鬼的存在。真可愛!

可是有人說他們有看過喲!」

「那是騙人的!」好樣的! 語氣堅定!

 

「那你知道美國吧?」

「知道。」

 

「你有沒有去過美國?」

朵雅的媽媽在旁邊翻譯, 卻一直忍不住想笑, 看她的表情大概是知道我要問什麼了。

 「美國? 沒有。」

好險她沒去過, 不然我就接不下去了!

 「那你怎麼知道真的有美國這個地方?」

「很多人去過美國啊! 我叔叔去過。」

「可能他們是騙人的, 真的有美國這個地方嗎? 你又沒有看過!」

「有美國啦~」

 

朵雅急了, 再扯下去她媽媽大概也要抗議 — 我誤人子弟 — 本來就是有美國嘛! 只不過, 照她的邏輯看來, 沒有鬼就沒有美國啊!

 

重點是, 朵雅因為怕自己證明不了鬼不存在, 急急忙忙答話, 整件事就越講越不對勁了! 根據佛洛伊德的理論(不須要知道這個理論也看得出來啦), 這種慌張的反應是一種潛意識的機轉, 正洩露出她根本就是怕鬼的這個秘密。

 

回想起這段好笑的對話, 倒讓我覺得, 面對小孩子表現出來的害怕情緒, 或許大人的反應應該自然一點, 就讓他表現出來, 不要讓他藏在心裡比較健康, 以免這種恐懼從其他的出口以另一種變態的方式爆發出來, 可能更令人擔心。以上是心理學門外漢的想法。不知道朵雅現在還怕不怕鬼!?

 

要處理兒子的“怕怪獸”或“怕鬼”的問題, 恐怕要先檢視自己對鬼的想法。

 

我怕鬼嗎? 這真是個尷尬的問題! 當然怕! 電視、電影、書本中的那些恐怖的鬼影隨便一個都可以把我嚇得魂飛魄散。

 

但是相不相信有鬼是另一個問題, 我傾向同意Jostein Gaarder 的懷疑論的說法:「即使沒有見過白色的烏鴉, 也不應該放棄尋找它。」(唉喲~ 尋找就不必了, 留待高人來做吧!) 既不武斷否認它存在的可能性, 也不接受不嚴謹的聲稱。總之, 就是…我的知識不足, 不知道有沒有鬼呀!

 

所以, 目前兒子怕怪獸的問題只好消極地讓他自己去面對, 用最笨的方式 — 重覆說很多遍, 客廳沒有怪獸!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又: 越想越多。我想起了多年前在英國有天和Carrie 學姊有根筋不對勁跑去電影院看一部老電影 — The Woman in Black (黑衣女人)。女鬼是啪一聲從窗口爆出來, 整張變形大臉飛撲到男主角的眼前, 嚇得我和Carrie 跳起來又相視大笑, 她開始不停“X 的! X 的! 搞什麼!”笑罵, 直到我們走出電影院。笑的是, 原來氣質淑女被鬼嚇到時的反應是罵髒話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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